當媽媽之後，我……

假如「有限生命」開了一間餐廳，在「有限位置」裡，該替哪些人、事、物保留位置？

 

成為人母，至今資歷四年多。這四年多裡，最常被問到的問題便是：「當媽媽之後是甚麼感覺啊？」我通常會回答：「很累啦，可是有幸福感覺！沒準備好，千萬不要輕易嘗試，把我兒子接去玩幾天就好」隨後把兒子雙手捧上，用一種嘻嘻鬧鬧的態度輕鬆帶過。

 

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樣的，但我其實當得並不輕鬆。照顧雙丁並非是件苦差事，然而生活中太多「不得不的妥協」，忙碌裡太多「非得要的硬著頭皮」，把自己推到一個無底洞，我的內心曾經很空，空到一種行屍走肉的程度，前所未有。

 

一開始，因為有了新的身分，嘗試將自己歸零，相信自己可以接受所有的挑戰。 然而，這個社會加諸在母親身上約定成俗的枷鎖其實很多 ，「當媽媽應該要blabla」、「小孩不吃藥，你要blabla」、「你不能這樣，不然小孩會blabla」。

 

最令人無助的是周遭充斥著彷彿懂妳的婆婆媽媽們，實則只是一群急於證明自己是比妳還厲害的媽媽。「我告訴你啦，只要blabla小孩就很好帶啦！」、「這樣就嫌累，我以前blabla比你還苦好嗎？」、「甚麼！孩子又生病了，你有沒有blabla」

 

手忙腳亂的事情一下子蜂擁而上，我時常妄想乾脆把自己砍掉重練比較快！可，怎麼可能？我又不是單純原始的小BABE，我早就定型了。

 

於是，我開始分享自己書寫的短文，每完成一篇短文，彷彿是完成一個儀式，讓自己回到當時糾結的分歧點，把那個困惑甚至是傷心的自己解救出來，是一種對自己誠實、不要說謊的「自療」方式。

 

我知道生活中有好多失望。
包括後悔，包括傷心，或者欲絕的時候。
我知道在那些時候，我所創造出來的每一個形象都無法解救我。
但我不能再因此陷入更加絕望的境界，
因為我知道也許在另一個我不知道的地方，
也有人能夠因此回到某一個曾經失望的時刻，
找回那個曾經失望的自己。〈By詩人宋尚緯〉

 

當媽媽之後，我深刻體會到生活是由日常瑣碎所組成的，其實我們必須臣服於它，不抵抗奶瓶尿布、睡眠不足、時間緊縮、身不由己等等現實。我其實在日常生活中習得了、加深了處理事情的能力，只是要提醒自己不要因為眼前的柴米油鹽，忘了自己曾經有詩，有遠方。

 

我在每一首詩中都輕輕地攤平自己，
用力地將自己劃開，再仔細將自己湊齊，
也希望每一首詩都能給予和我有類似經驗的人一點安慰。〈By詩人宋尚緯〉

 

現在的我，正仔細地把自己一片一片的揀回來。「所以我找回自己了嗎？」「現在的自己和從前一樣了嗎？」當然沒有，一張寫滿密密麻麻字的「前半段人生紙」碎掉之後，重些拼貼過能算是原來的那張嗎？某些字從此消失了，但必然也有些字得以和新寫上去的字蹦出新的火花。

 

「所以新的會比較好嗎？」「更有味道嗎？」我現在不知道，但我正朝這個方向努力前進。